旅行是一种罪过么?在这些生态脆弱又风光绝美的高原地带。这么多人以各种方式经过,寻找的是自己的得救,抑或是香格里拉的得救?如果我们依然渴望成为香格里拉永远的受惠者,最好以臣服之心进入,成为升级版的生态旅行者。
“高高的雪山之上,大大小小的鹿儿成群结队;
大马鹿翻山越岭走了,小马鹿留在了草甸上;
大马鹿不会走远,走过的地方会盛开洁白的鲜花。
将要离开的客人和要留下来的客人,祝你们一切吉祥如意。”
几声轻轻颤抖的起调像试探又像询问,牦牛尾做的弓弦在雌雄马尾的琴弦间摩擦出略带嘶哑的呜咽音色,拉扯着人的心往无名之荒里去。然而快乐来临得那么简单、从容而盛大。格桑的嗓音蕴藉温暖,有饱经沧桑的柔韧的明亮。拉弓揉弦之间,幸福的曲调便圆熟地汩汩流出,像夏天雪山上融化的溪流,灌溉着遍山杜鹃。
“这是正宗的德钦弦子,藏语叫‘仪’(圆圈舞)。好的弦子手就是要能边拉边跳边唱才行,然后大家一起围成圆圈,一跳就是通宵达旦,”在TNC(大自然保护协会)工作的马建忠又给我加了碗酥油茶,卡瓦格博文化社的斯朗伦布和扎西尼玛帮我翻译着歌词。座中无人穿藏袍,但这些离家在外的迪庆人就像在自家火塘边一样惬意自在。
窗外是昆明初秋的凉意,小区外的人民西路和环城西路上正车水马龙,这间简朴的藏式茶馆里的家常气息已把人带到了千里之外的横断山脉。自从中甸改名香格里拉,蜂拥而至的游人已多了数百倍,而我是今年的330万分之一。我渴望能有一场真正意义的旅行,深入那个可以一直持续的美丽秘境的真相。但当公路+星级宾馆、旅游大巴+标准间的大众旅游模式不分青红皂白地沿着海拔高度层层推进时,这种最基本又几乎是乌托邦似的行程能否如愿以偿?
桃源密咒
刚过完州庆的香格里拉县城依然热闹,四处街道翻新,家家门脸鲜艳。出租司机说,“要是两个星期在城外跑,回来就弄不清哪条路是哪条路了”。摄影师木鱼几年前来过,现在只认得出烈士陵园和旁边那家西藏咖啡馆。这不奇怪,如今县城里已开出了70多家星级宾馆,连一向沉稳的独克宗古城里也充满和大理、丽江一样的旅游纪念品店,店主大多来自大理鹤庆。要在这个叫香格里拉的地方寻找世外桃源,这种迫切的愿望听过去有点滑稽。
当我们遇到刘赞(格桑泽仁)的时候,他正带着羞涩的小孙子在古城黝黑的碎石路上散步。这对相差60多岁的老人和孩子有着同样晶莹的眼神,这似乎提醒我所有命名的表象下总有细水潺潺的生活,如时间的窖藏,丰美又秘而不宣。如果有打开宝藏的咒语,我相信刘赞就是,他仿佛真能给有点失落的游人打开另一个真切的桃源。
刘赞2001年退休后就带着哈木谷村民们搞生态旅游。村里成立了社区民间自然保护区,村民民主选举成立管理委员会,集体入股、收益按股分配,留出的公益金则用于资源保护和再投入。“我在古城里一家一家客栈地找人聊天,要是听见有游客抱怨没玩好,就带他们上我们村。”最多的一年,老刘带去了3000多个人。“看花、看鸟、爬山、露营,都开心得不得了。”
“不过现在年纪大了,我跑不动了,”老人平静地说。于是杰西成了新的“咒语”——为TMI(高山研究所)工作的这位上海女生是老刘请来的高参。我相信没人能抗拒她为哈木谷村做的生态旅游手册里描述的清新纯净的旅程,就像木鱼在谋面之前就对传说中她拿手的烤蛋糕垂涎已久。
出了县城往西,沿着纳帕海湿地南沿的土路颠簸不久就是哈木谷村。虽然开一条从县城到村里的牵马线路会是招揽游客的好方法,但村民们并不想为了赚钱而破坏湿地。小范是杰西请来帮做旅游规划的朋友,他的设想是让游客骑单车进村,就可以多一项有趣的户外项目。
这里是中甸坝子的西端,大小连绵的群山和雪峰在村后层叠。村前的湿地上水汽袅袅,大名鼎鼎的黑颈鹤11月来,一些叽叽喳喳的飞禽挑战着我们的自然常识。溪流从村子深处蜿蜒而出,路旁长满了中甸山楂树。这是一种怎么形容都不过分的恬美:高大的青稞架、曼金架勾画着天际线。白墙木板的藏式楼群,家家户户的房顶窗前开满格桑花。村民们正在田里相互帮忙收着青稞,小牛犊会用它们湿漉漉的鼻头跟着我,不停舔我的手心。后来我们随牧民去湿地牧场转场,并挤上了副村长那后座已被细软堆成小山的拖拉机。雪山夕阳下的湿地,乐颠颠地转场回家的藏族老奶奶和她的马驹,在村子里拍纪录片的飒爽女编导,远处起降的飞机,诸多奇妙感觉在一路有惊无险的颠簸中被搅拌成了一壶劲道十足的酥油茶。
第二天的独吉峡谷徒步路线则是从海拔3200米的湿地爬到4400米的高山草甸。队伍里又多了来自台湾“荒野协会”的金鱼和北京“自然之友”的胡卉哲。作为“绿地图”(Green Map)的国内推广者,她们正和小范商量着能否让哈木谷村的村民和游客一起制作社区生态地图。有点“高反”的卉哲一路低头给花花草草拍照;正发着中耳炎的金鱼兴致高昂,一路问着向导催批各种问题,比如“各家的牛都不做标记,为啥能分辨出来呢?这里的牛和猪为什么好像都会认路,都能自己跑回家呢?马怎么好像能听懂你们说话呢?”
村子里的牵马和向导是家家轮班的,催批家共出动了四人四马,把我们这群业余户外爱好者安全护送上山,还让我们在海拔4000米以上吃到热牛肉萝卜汤和白米饭,能随时喝上矿泉水或热腾腾的酥油茶。在路线顶点的梅朵斯拉花海牧场垭口,天气好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卡瓦格博全景。而吉则雪山的外侧是卧龙峡谷,高山流石滩如倾倒般扑向脚下深远茂密的原始森林,峡谷底部的金沙江反而无从得见。
那天我们露宿在一号营地的迪及草甸,虽然只是海拔3800米的崖顶,脚下却是整个建塘草原——高原的天穹里云霞翻涌,群山如环轻拱,湿地里水波不兴。天晴时能看见四周的哈巴雪山、天宝雪山还有稻城亚丁的三神山。而如今只见风吹云动,阳光一会儿给县城镀银,一会儿给村落洒金,满山隐隐回响着牦牛铃声。我真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香格里拉。
金鱼笑说:“我可不需要这么高的海拔,昨天在村子里一看到小牛自己乖乖回家,我就觉得已经是了。”
野有蔓草
“如果满分是10分,你觉得普达措国家公园能得几分?”碧塔海的游船码头上,从昆明来的大三学生正在码头做着旅游问卷调查。现在的普达措几乎是所有旅行团队感受香格里拉的必经之地,即使他们行程中捎带迪庆的时间只有半天。游船刚送走了一批游客,还好,他们并没有随手乱丢垃圾。“你觉得呢?”我反问他。这个齐齐哈尔长大的孩子羞涩地笑笑,“这里特别干净,每小时都有人巡山捡垃圾。小动物也都不怕人。”正说着,一阵簌簌作响,转头看去,一只小松鼠正从身后的垃圾筐里掏出个果核来。 [NextPage] 从属都湖到碧塔海,这个几个月前正式揭牌的“中国首个国家公园”占据了香格里拉县约17%的面积。2亿元的一期工程投入和国际级的专业合作,足以显示这场“大众景区生态突围”中的政府力度。除了环保公厕和垃圾处理,环保观光车的游览环线控制住了游客马匹对草甸的过度践踏,核心景点旁的10公里栈道又照顾了部分徒步爱好者的心愿。据说很适合“五好家庭”举家出游。我的确举双手赞成大众旅游能有点规范,起码能减少环境负担。但我多少觉得无聊,并非遗憾不能早几年来“湿地里撒点野”,而是没享受到必要的信息指引,这生态之美也无从欣赏。虽然在环保车里借阅传看了一本小信息册,整个公园里转了大半天,但我还是和邻座大妈一样分不清这个“生态”里究竟有些啥生态,这个时候,我分外希望身边有个卉哲那样的植物发烧友。
和熙来攘往的普达措相比,纳帕海旁的高山植物园就更像偏安一隅的私密后院。藏式外观的科普展览馆在县城东麓去往德钦的公路旁,是俯瞰湿地的最佳高地,风景佳绝。不过绝大多数游人都是过门不入,只在园门对面的公路围栏上对着不收门票的纳帕海风景狂按快门。园区里不过是几座小山包,初看寻常,其中却奥妙无穷。从展览馆到高山杓兰基地,一路的花花草草都挂着小牌,连残留着的村民挖沙采石的大洞都有来历——“要不是我们建植物园,这座山都要被村子里挖空了。现在这洞刚好留着盖温室,可以变废为宝。”守园的小刘老师就像是少年版南极仙翁,不一会就把我们悉数收服成了“植粉”。
山风如清茶,但阳光绚烂得却更像冒泡的卡布其诺。若是展览馆的露台可以喝上露天咖啡,那一定是世界上最“香格里拉“的小呷。午后的阳光穿过宽阔的纳帕海水面斜射过来,展览馆的窗台里框上了一幅大画,衬着窗下的黑陶、野花,那是梵高也画不出的燃烧般的透明。窗台上的茶罐颇像娃娃的胖布鞋,那是尼西黑陶里最传统的样式,不过现在倒越看越像小刘电脑里那些高山杓兰的花瓣。
奇花异草只能留于记忆,但还有许多其他的宝贝可以被带走。在尼西汤堆村,我的购物欲在那些造型古朴、韵味敦厚的火盆土锅、茶壶水罐前彻底爆发。TMI的晓莉姐和杰西正与村民商量着如何帮游客打包邮递易碎的大件黑陶——这是村民合资的黑陶工艺品公司准备扩增的诸多服务之一。
除了当地名菜“尼西鸡”,这个藏在干热河谷深处的宁静村落还出品藏人家常使用的黑陶——手工烧制方法和2000多年前并无二致。家传第五代的孙诺七林是远近闻名的陶艺大师,虽然作品已被收藏进了各大博物馆,老人家的生活却一如既往。他每天给上门订做的客人做陶,价格也并不比别家的高——不管小本子上记下来的是藏民家的大锅、供销社的一批茶碗、县城宾馆要用的几个花瓶,还是日本客人偏爱的水盂。从采土到烧成,一个壶要做一个月,空下来就打理自家经堂,看得出非常满足。而第六代的当珍批出,琢磨得更多的却是些新词汇,如工艺创新、市场开发什么的。不过不管第几代,他们都笑呵呵地和TMI一起开会,讨论着怎么才能做出那些美国设计师为他们设计的新产品。
山有扶苏
出中甸坝子向西北一路进发,是卡瓦格博峰下的“极乐太平”之地,滇藏交界处的德钦。这横断山脉向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呈纵深切割之势,三江拱峙,峰岭纵裂。干热的金沙江河谷里触目皆红褐之色,峰岭上砂岩裸露。然而一路都有星点成簇的梯田、葡萄园和村落散落于大地的褶皱之间,在苍莽中点缀出家园的暖意。车过奔子栏,便进入白马雪山自然保护区的延伸地带。这个以滇金丝猴为主要保护对象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覆盖面积达28万公顷,地跨九个乡镇。
东竹林大寺就在214国道边,对面端立着的那座热尼神山脉络奇异,山形酷似心脏。“热尼”的意思正是“山之心”,于是四壁苍莽的寺庙就像是在对着一颗巨大的心坐禅。20多年前移建到此的寺庙里依然保持着200多年的端严气象,喇嘛们的眼神清澈如水。佛堂里没有松赞林寺里那类法物流通的柜台,倒是给游客的资料和讲解颇为用心。庙里的大喇嘛和保护区管理局的肖林(昂翁次称)是多年老友。说来也巧,肖林进保护区的时间和大喇嘛在东竹林寺的时间几乎一样长。“我们最早认识的时候,他带喇嘛来保护区砍树修庙,真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我们常在一起做事,互相‘补课’。我帮他们申请WWF的基金,他们用佛教故事给老乡宣传环保。”两人用藏话聊着彼此的近况和辛苦,渐渐就有点眼湿了。都是些“在家”“出家”谁也躲不掉的世间烦恼。
“保护区覆盖范围太大,”肖林说,“如果不让当地社区百姓从生态保护中受益,单纯的动植物保护就无法实现。”准备了3年的白马雪山扎拉雀尼谷生态旅游区才刚刚对外开放,两条户外路线,每天限量40人,还得提前预约。至于接待品质,用几个奥地利客人的话说,绝对是“最享受的户外豪华游”。“盈利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所以慢点不要紧,关键是每一步路都要走好。”肖林说,“社区利益怎么分配、路要怎么设计、必要的服务设施要怎么建,还有专业的向导培训,都得反复测算,大家都通过了才能做。”
随着海拔升高,云岭山脉的景观已大有不同。山体上出现大片砍伐林的遗迹,那是1998年之前迪庆州“木头财政”的存照。车停在国道旁的关用亚卡停车场,阳光在远山茂密的原始林间随云流动,重谷层峦之上,白马雪山主峰扎拉雀尼巍然如王冠,峰头的积雪、冰川历历可见。
徒步进谷,经过6公里的人马驿道,傍晚就能到达曲宗贡的游客接待中心。这驿道和景区所有旅游设施一样,都由社区村民集体承包。“所以他们积极性大得很,一个月就修好了。” 肖林扛着三脚架和长焦冲在最前面,每遇到泥泞之处,会细心地砌石引水,让路面保持干燥。他的个人爱好是拍摄野生动物。不过最想拍的倒不是滇金丝猴——“和它们太熟了,就像是在拍婚纱照”——而是苏门羚。
“曲宗贡”意为“河水汇集之处”,山深林茂,小草甸上水草丰美。接待中心全由废弃木材搭建而成,装饰细节是藏式的,美学理念和功能却是现代北欧风格。太阳能发电,自来水管,超赞的公共浴室和卫生间,还有三个化粪池进行污水处理。沿着左侧的金杰谷继续向上,穿过高山牧场和湖泊,可以通往扎拉雀尼峰的冰川;而沿着右侧的金吉谷翻过垭口,能去到雪山背后的藏族村落和羊八景林寺,俯瞰澜沧江峡谷;如果往南顺珠巴洛河而下,则是五天的无人区原始森林,只有特殊科考队才能进入。
有肖林这20多年翻山越岭的经验为伴,在我眼里只有混沌美感的原始森林就忽然生出了更细致的情趣来:虫灾林、黄背栎、火烧基地;云杉和冷杉上的松萝是滇金丝猴的“大米”;栎、杉混交林里盛产松茸;至于那被称为“中国最美”的高山杜鹃林,原来还能按海拔分为三个梯队……我和肖林一路走到冰川脚下,路上看到了悬崖上成群的岩羊,灌木丛中的一家旱獭,还有一大群羽毛冰蓝的血雉。而跨过那些雪水潺潺的夹杂着灌木草甸的流石滩,冰川下居然挺立着几簇火红的花楸,间着墨绿的冷杉。
虽然没能像前一队瑞典客人那样在林子里看到小黑熊,也没能像几天后要来的那队南斯拉夫老头们那样在冰川脚下露宿,但作为一个业余驴子,我已经无比感恩而且满足。
住在曲宗贡的那夜正是农历八月十六。月亮银洁如镜,当它上升到整个山谷顶端时,天空和空气仿佛都被它吸走了。大家围着火炉,听着接待站的陈老师拉弦子,把青稞酒也喝成了茶一样的恬静。
明月雪时
“卡瓦格博是护佑世界的祜主。你不需要特意双手合十去朝拜他,山上香柏树的侧叶就像人们双手合十在朝觐。”
翻过垭口就是卡瓦格博,当地人都爱称“卡瓦格博”,而不说“梅里雪山”。格桑的弦子声还在我的MP3里。那简单的曲调里有无穷无尽的快乐在倒海翻波。即使没有翻译,我也听得出,那就是他们的世界——雪山冰峰、江河湖泊、高山杜鹃、原始森林、苔原草甸、金丝猴和松萝、黑颈鹤和青稞田,畜牧打猎的生计,婚丧嫁娶,转山早祷,诵经煨桑,代代相传的习俗仪式,都在这弦子里。如果有人说这弦子单调难听,我想那一定是没见过藏族人的生活。
但我们终究还是没去成卡瓦格博。或许冥冥中是在等待一个更完美的揭幕?
老马他们正勾勒着一个庞大的生态旅游项目——梅里雪山国家公园,准备把现在处于分散状态的各个粗放型景点如雨崩、飞来寺、明永冰川都纳入统一管理,再加上红坡村的藏医药试点、阿东村的生态草场试点,借鉴“国家公园”的管理理念来“保护和发展”。当然,还有传统藏文化的涵养复兴,比如卡瓦格博文化社,那个一群德钦本地年轻人组织起来的NGO,一直在发动老乡做着神山调查、民间弦子收集、民间传统文化在社区的传承和推广以及文化反省的事情。
用斯朗伦布的话说,“只要你听得懂藏文,就能明白,现在说的环保和生态和谐,其实我们的典籍传说和弦子歌词里都有。如果弦子没了,那些故事里的道理、传统和文化就都没了。”他们曾请喇嘛用佛经说服了老乡不再蜂拥采摘兜售给游人烧香的香柏树枝,而若我现在就去升平镇,说不定还能赶上几场弦子擂台大赛。
我们在夜里赶回香格里拉县城。
车沿着盘山公路盘旋上下,车里人搜肠刮肚地唱着所有彼此能听懂的老歌。脚下是金沙水拍,身旁山影霍霍。远兜近转,就像翻过了层层的刀锋。
“一把刀的锋刃总是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那一刹那我想到了马骅,那个或许最初只是想来德钦做一次个人行走,教教书,过段生活,却最终留在了澜沧江里的诗人。还有他的好友斯朗伦布和扎西尼玛,老马,大喇嘛和肖林,刘赞和杰西,这一路来的旅伴、那些相遇或未遇的香格里拉人。
有这么多人以各种方式从这里经过,我们寻找的是自己的得救抑或是香格里拉的得救?
“我最喜欢的,是白色上再加一点白色,就像洁白的岩峰上栖落一只洁白的雏鹰。
我最喜欢的,是绿色上再加一点绿色,就像翠绿的核桃树上停着一只翠绿的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