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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什么逼上轿子雪山

    古有“仁人义士”被腐败官府逼上梁山,今有病夫陈工被逼上轿子雪山。谁逼的?这背后有什么秘密?且听我慢慢道来。

(一) 

    记得中学时候学校组织春游爬山比赛,爬的是昆明西山,从山脚的龙门村沿上山古道一直爬到望风亭,正当上气不接下气时,老师问了我们一个问题:爬山的意义在哪里?有的同学说好玩,有的说观赏风景,有的说锻炼身体……忽有一同学发表高论:老师,通过爬山,让我认识到人生境界高远,人生贵在勇于攀登,为了全人类的转自云南旅游网http://www.foryn.cn解放和幸福我们必须永远不停追求和奋斗。这个同学的作文后来登上了黑板报,而我的只算是勉强交了作业。我是那个说爬山看风景的学生,老师的评语说我对爬山意义的认识不深刻。 

    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带着这种浅薄认识爬了许多山,高黎贡山、苍山、玉龙雪山……爬山一定要有什么伟大的想法作为精神支撑吗?例如,爬山只是为了逃避城市的喧嚣和内心的空虚,故意让自己落单寂寞,用一种貌似潇洒的姿态来掩盖自己的落魄,想象自己的走动就象是维姆.文德斯电影中的一组流浪镜头 ,这能不能当做爬山的理由?在风景中单独流浪,在陌生的小镇自斟自饮,在险峻的山道上挣扎着装逼,在万丈深渊之上体会高度带来恐惧,是这种自我放逐的意象鼓励我向上攀爬;我仅仅觉得,城市生活的必然性太强,而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一个陌生环境的偶然遭遇中,随遇而安,这样的意象能够调动某种自我欺骗的想象力。  

    居于这样的流浪冲动,2006年,我三次靠近“滇中第一山”轿子雪山,第一次是走禄劝线路(昆阿子营-柯渡-倘甸-转龙-轿子山),第二、三次是走东川线路(昆明-东川-红土地-轿子山),均由于天气原因不得不放弃上山企图。2007年5月某日,当我再一次站在山脚下,我问自己:为什么爬山?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生龙活虎的天真少年,而是个满身是病、垂头丧气的半截老头。我的回答还是30年前那个答案:看风景。我一介草民,哪有践行“解放人类”的野心和能力,装逼也不能装得这么大嘛。是轿子雪山风景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勾引到它的面前,却总是不肯向我露出它神秘的真容,一轮的失望唤起新一轮的期待。 

    与旅游手册的勾引不一样,清代禄劝士人张仕敬在《雪山说》中这样评论轿子雪山:“物高且厚莫如山,洁而白莫如雪。兹山以石为骨,故劲而立,成高厚之体;以雪为衣,故莹白而不污,擅洁白之姿。山,特巨物耳,犹能如是;人为物灵,非山能拟,志不高心不厚不可对此山,身不洁事不白不可对此雪。”此君将视轿子山为一种理想人格的物化形象,站在山下闻此大言,谁敢轻易上山?除非你是超凡脱俗的圣人,凡夫俗子岂不是要在此露丑暴鄙!但是,把自己的内心敞开在风景中,晒一晒自己的发霉的心情,松一松僵化的关节,在圣洁的雪山下秀一秀丑,未必是坏事,所以我还是要厚着脸皮爬山。我拖着病体,硬是被壮丽的风景逼上了轿子雪山!

(二) 

    轿子雪山,号称“滇中第一山”,但与拱王山三大主峰中的雪岭(海拔4344米)、马鬃岭(4247米)相比,它的高度(4223米)只是老三。与云南许多大山一样,是欧亚板块和印度板块暴力冲突而隆起的高山,山势险峻,峡谷深切,悬崖上数个飞瀑如素练悬空,飘逸飞舞。站在海拔3600米的四方地大本营向上仰望,崖间云雾缭绕,山峰若隐若现,超凡脱俗,如若仙景,似有高人出没。四方地大本营的地形犹如一把巨大的太师椅,“椅背”以及两边的“扶手”均为古老的玄武岩崖壁,应该是一个古代冰川遗迹。[NextPage] 

    我拒绝了登山缆车,背上背包和相机,沿石板小道上山。路间枯枝横陈,道旁藤蔓牵衣,岩上古树垂萝;雾气拂过树叶和树挂,甘露凝丹,晶莹如泪。山上空气清新,泉水甘洌。无数条溪流跌水两测,是大片大片的高山杜鹃。5月下旬,3600米之下的红杜鹃已经谢了,之上的白杜鹃还没有开放,所以我来的不是时候,未得一睹花海奇景,这又为我以后重上此山留下了借口。 

    远远地看到笔直悬崖上的石缝中嵌着一条石梯,那就是上轿顶的必由之路“一线天”,犹如天梯,高差超过200米,坡度很陡,一直伸进云雾中,看不清到底有多高。鹰在崖上翱翔。我站在悬崖下犹豫了。我的腰椎隐隐作痛,它向我发出一个信号或命令:老B倌,放弃吧!坐在岩石上休息了大约15分钟,体力恢复得足以让我产生新的自信。我觉得放弃是不可原谅的耻辱,犹如做爱不到高潮就停止努力那样,你会在放弃中产生挫败感。 

    我觉得如果你没有选择,就最好什么也不要想,想法被清空之后,身体自然轻盈。有人是数着阶梯数向上爬的,阶梯上有记录的数字,但是我不想知道到底有多少级台阶,被抛在身后的,都与我无关。我前面有对禄劝恋人,一面喘气一面还在说头天晚上跟领导喝酒的事,那男的对女的说,工作离不开酒,办事离不酒,高兴要有酒,悲苦时更是不能少了酒……他们休息之时,我超过了他们。偶尔抬头看“一线天”顶上云雾快速流动,变化无常。从山上下来的几个本地挑夫跟我打招呼:“师傅,不用急,慢慢爬!”我说:“你们是很轻松,我就艰难多了。” 

    大约爬了1个小时,突然到顶了!眼前豁然开朗,一块牌子上标注的海拔是3987.3米。到顶的人选择在这里休息,以补充体力、适应海拔变化。禄劝恋人对我说:“你是一个人?”我说是。他们说:“来一起吃点东西吧,体力消耗够大的。”在轿子山上,陌生人象亲人那样招呼我。 

    山顶地形一片开阔,到处是成片的杜鹃,这个海拔高度的乌蒙冷杉树形更加优美,令人想起黄山松的造型。乌蒙冷杉主杆笔直挺拔,树枝水平伸展,在冷雾中,显得个性倔犟张扬;而葡地柏,为了适应海拔和气候匍匐在岩石上生长,象是紧紧抓附岩石,生怕被大风刮走。 

    顺着游览栈道继续向上,雾越来越浓,并且没有散开的迹象,一些景点被大雾笼罩,根本无法观看和拍摄。气温已经降到我招架不住的地步,因此匆匆走过每个景点(天池、木梆海、死亡林等),打算撤退下山。行至“小珠峰”叉路口,我还是挡不住高度的诱惑,继续向上,心想,即便今天不能登顶,但是不目睹轿顶,岂不是枉行此程!回程的几个老表迎面走来,告诉我,什么也看不见,撤退吧。 

    轿子雪山在历史上有乌蒙山、绛云露山、乌龙山、云龙山、云弄山、雪山等繁多的名称,似乎都与云雾有关,笼罩在一种神秘感中。清代禄劝知县檀萃在考察这些名称的历史由来时说: “《益州记》云:盘羊乌龙,气与天通,其尊严固不同矣。常有云气蒙蒙,乌暗不辩,故曰乌蒙、曰云弄;时而彤云斐然,甘露凝丹,故曰绛云露;神物所潜,不敢狎至,故曰乌龙、曰云龙;四时积雪,素练悬空,故曰雪山。”这个季节的轿子山,雪是肯定看不到的,但是“气与天通,云气蒙蒙,乌暗不辩”云云,我却是切身体会了。  

    行至海拔4080米,不要说看不到海拔4223米的轿顶,就连4100米的“小珠峰”也是在浓雾中时隐时现,难得一见真容。“云弄”这个名称倒是十分生动地形容了轿子山云雾变化的诡异与神秘,犹如仙人游戏。很快,我的眼镜上就凝结了一层水雾,头发也有潮湿的感觉。虽然没有登顶,不过我觉得我这次的爬山任务已经完成。高处不胜寒,坐这顶超级大轿游天固然超凡,但凡人的肉身却不堪天上的冷寒空寂。 

    轿子山,你还会逼我再来跟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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